专访:特级大师许银川的“入世”情怀

2009-03-11 12:02:00 阅读:7063

象棋大师许银川的“入世”情怀

  在刚过去的3月2日,广州春寒料峭,暌违了大半年的刘翔痊愈正准备回国,而等待他的很可能是乡亲父老又一波的怒骂——这回是因为“连续两年缺席政协会议”。这边厢,刚一口气参加完广东省政协委员会议、五羊杯全国象棋冠军赛、棋文化峰会,同样是体坛“神”级别的象棋大师许银川终于谋得一刻宁静,啜了一口太太亲自泡的热茶。

  1987年,许银川拿到全省少年冠军后即被招入广东省队,那一年他12岁。“没想到一来广州就不走了”,许银川坦言,在和太太于番禺买了房子之前对这座城市还没有归属感,现在安家于此觉得所有东西都格外的顺眼,尽管连喝个早茶的时间都耗不起,“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子,有了家庭,这才是生活”。在二沙岛的训练基地,许银川没有自己办公的地方,他和几位操着纯熟粤语的队友分享一间十多平米的“阅览室兼休息室”,多数时间这里熙熙攘攘。

  会前觉得政协委员是项“荣誉”

  除了为人熟知的象棋大师身份外,许银川广东省政协委员的身份却鲜有被报道。坊间也许对文艺界和体育界的明星委员有各自的理解,有时候这种特殊身份甚至被渲染成为一种荣誉和权力的象征,是作为在行业做出特殊成就时授予的。然而,凭借在象棋界的影响力和为人称道的品行修为,世界智力运动会金牌得主许银川的当选事实上也没有成为一些人的“谈资”。

  2008年12月底,广东省政协十届四次常委会议同意增补他为省政协委员的时候,许银川没有过度兴奋或者忐忑不安,更多的是对政协委员身份的迷茫:“领导的提名让我当上了政协委员,那时候我不怎么知道这一切的程序如何、开会是什么的情形、或者要搞点什么提案,都不清楚,暗自在琢磨。”

  不过由于自小深受儒家思想熏陶,潜意识里“积极入世”还是影响了这位每天依旧训练近6小时的棋人。“老百姓总觉得空气不好,其实政府有做事情。每年出台大批检测的标准和指标都有具体的量化,这些数字的达标不一定是易于觉察的,也不一定容易理解。我也看到一些委员下了很多功夫,例如调研广东高校平均用地不足,几十所学校都要亲自去涉足”。会议期间,这位被称作“许仙”充满逍遥味道的象棋大师一下子染了一身人间烟火气,也对自己这个新的身份有了更切实的认识:“做好一件事情要有心理准备,那需要花很多功夫,去开会之前觉得政协委员是项‘荣誉’,去之后更觉得是‘责任’”。

  许银川所在的体育界、社会福利和社会保障界、少数民族、宗教界分组会议,环境相对宽松,讨论到得意处委员们仰头笑出声来不绝于耳。在这里,小部分委员由于自身代表着一个群体,在所处领域很有成就,将他们吸收到政协队伍中本身就体现了政协的广泛性——这对于那些质疑明星委员的人来说也是有说服力的。许银川评价刘翔这件事“可以理解”,“开会可能是一个较表面的东西,而更关键的是运动员要多关心身边的事情,多关心社会”。

  棋盘上的“车”和道路上的“车”

  2月13日,在研讨会上,许银川第一次的发言是有关亚运交通问题的,侃侃而谈,许委员的普通话夹杂着无可名状的广东腔和潮汕腔。在私下,连他自己都自嘲可能只有潮汕话才说的像样点,而且还是近几年主动多接触老乡才重新说溜的。

  “20年前的广州风气和现在大不一样,外地人感觉很难融进来,就连学校的老师都不会普通话,还是教英语的”,许银川后来甚至觉得,似乎肉菜市场才让他“得心应手”的地方: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市场买菜的商贩很多都是惠来口音的。当时听到了特别有亲切感,我一听就觉得好冲动,想上前攀谈几句”,但是想归想,内敛的他最后还是没有那么做。十八九岁的时候,许银川棋艺大有长进而被邀请去广州师范大学下棋,校长让许银川在大伙面前说几句,许银川当时只是生涩地憋出了三字——“大家好”。经过了20年的打拼,无论在生活上还是棋艺上,如今的许银川都已经今非昔比。

  两周后,报纸刊登了一条新闻:由广州警备区牵头,从驻穗陆海空和武警部队抽调120名官兵组成联合警备纠察队,在广州市区繁华路段、车站码头、宾馆酒楼、娱乐场所和重要交通路口设立警备执勤点,严查军人军车违纪违章。许银川不由得拍手叫好。当记者问道为何对此特别有感怀的时候,驾龄4年多的许银川表示事情其实都不消说了。“广州的交通秩序差,驾驶者本来是强势的角色却不避让行人,这是文明程度不高的表现;同时节能减排也都该提上日程”,对于每天通勤于番禺至二沙岛之间的委员来说,道路建设和交通治理取得成果,亚运会结束后别“一夜回到解放前”才是关键。 

  “中国象棋有点自卑” 

  政协会议结束后集中匆忙备战了不到一周,2月21日许银川开始参加五羊杯的角逐,那时,文化公园还遗留着元宵灯会的节日气氛。五羊杯本是每年准时在岁末年初上演,此般坚持到了今年,其中举办不易可见一斑。话说广州解放后棋坛的面貌焕然一新,文化公园也成为全市棋坛中心,很多比赛在此举行,许银川童年回忆也有关如是。

  尽管早在1996年文化公园泻玉崖大榕树下已没有古坛,如今唱棋者抑扬顿挫的声声“炮二平六”还是让人想起了身体起止仰合、时而沉思时而一声轻叹的“讲古佬”,意蕴悠长,让人仿佛回到古艺人“挟技走江湖”的日子。许银川心里一直很认可五羊杯:“这是时间沉淀而来的深厚文化内涵”。棋迷带来的人气、身边朋友的关注和助威让许银川感到无形力量,至于没有拿到冠军他轻描淡写地表示自己近来不顺手,丝毫没有他因。

  这个本土色彩浓厚的比赛让我们看到一个可能性——即便中国象棋只是中国人之间的游戏,也不会沦落。象棋从宋朝基本定型,到现在已经经历了千余年,其魅力早已深入人心。 “中国象棋缺乏自信,老是要国际化。其实传统也是很重要,对于一个国家来说,传统就是精神。象棋对外推广的开展有时候也局限于海外华人社团,只有少数外国人参与,没有正在进入当地社会,真正有组织、长期规划地派一些象棋大师去交流也鲜有实现”,许银川也常以此两个观点见教于方家。

  象棋缺乏宣传包装和赛事宣传运作机制也让许大师感到苦恼,“下棋其实应该有相关的礼仪,器具、环境亦应该包装一下,至少保持安静以给棋手一种‘道’的感觉。比赛时让棋手真正觉得自己是大师,是在进行艺术创作,这跟普通人下棋应该有点不一样”。

  本届五羊杯虽然最后奖金翻倍,但对于远远没没有成为一个产业的象棋事业来说,自身不能产生效益,多方热心人士为象棋事业摇旗呐喊、出谋划策而感到快慰可能也难以为继。

  将来,想在高校开门公选课

  在比赛期间,许银川曾经表示“睡不好觉,影响状态”,具体原因不详。不过,现在身兼父亲、棋牌管理中心副主任、广东省政协委员、棋手多职,的确让许银川“思维变得很杂,每天晚上躺下来尽是想着各种各样的琐事”,“可能这无形地耗费了我很多精力,影响了我的棋艺,下棋不专心不可能有好成绩”,许银川怀念心无旁骛的日子。

  “只有打牌才能忘记读书,只有读书才能忘记打牌”,这是梁启超在一篇杂文里为自己打牌开脱而写的二句话,想必这位读书人牌瘾极大。许银川是赞同这句话的,事实上,十多年前他早就亲身体味过这种“欲罢不能”的感觉了。

  1996年,已是全国冠军的许银川自个摸上了中山大学的大门,“那时候真的不知道学校肯不肯要我,那时候不像现在,并不是冠军都能入学的,要看有否名额,还要看教育局拍板”。最终许银川得偿所愿,而且还被分到自己相当喜欢的中文系。“那时候我住在中大的学生宿舍里,八个人一个房间,每日还要继续去二沙训练”,但是,坚持每课认真听的许银川每逢有考试必努力温习、去泡图书馆、花时间背诗词和古汉语名篇。“考得不错”是意料之中,身体却不太好了。在教练的劝说下,许银川分配给学习和读书的时间渐渐减少,但那时候背下来的诸如《滕王阁序》的诗文还是熟记在心,想必这位棋人读书瘾极大。

  毕业后校友们还依旧能在高校觅到许银川的踪影,或是为中大象棋赛颁奖,或者参与广东大学生校园文化艺术节的活动,或是在校友论坛讲述自己的“象棋人生”。“我曾经去北大讲过一次棋,自己也有很大的启发,在这边最好就能开个公选课,可以教授象棋的技战术”,许银川特发奇想,“这无疑是一件很有意义的工作,要是大家都认可的话”。

  渴望棋手可以更“职业化”的许银川,应该还是喜欢热闹的,“多与人沟通”常常被他放在嘴边。无论是面对萍水相逢的棋友还是或者是不依不饶的记者,许银川总会给以最大的耐心并且不讳言,区别只在于前者态度严谨认真后者嬉笑怒骂。欢宴终席、客人散去,那该是许银川棋兴大发的时候,他安静下来,并享受这种安静,重新回归到棋盘上那方寸天地……  作者:许咏怡 电脑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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